要害詞:錢年夜昕 樸學 古典文學

《錢年夜昕年譜長編》,李經國著,中華書局2020年11月初版,128.00元

有清一代學術,歷經年夜、精、新三個成長階段,對傳統學術做了頗富成效的收拾和總結,并表現出特按時代佈景下的奇特治學取向、旨趣與關心。在此過程中,乾嘉間諸學人,或賡續清初顧炎武、黃宗羲、閻若璩諸巨匠所倡治學之途轍,或別辟門路,拓展學術新範疇,而尤以樸素考經證史之特征,彰顯出當時的學術格式與景象。此中,錢年夜昕可謂一承前啟后的主要人物。

關于錢年夜昕其人其學,學術界已停止了既有廣度又有深度的研討,結果豐富。陳文和師長教師主編的《嘉定錢年夜昕選集》(江蘇古籍出書社,1997年;增訂本,鳳凰出書社,2016年),較為體系、周全地匯集了錢年夜昕師長教師的學術著作和生平業績。但是,跟著相干文獻的不竭被發明、挖掘,若何更為清楚、深刻、提綱挈領地浮現錢年夜昕師長教師平生的學行及影響,便顯得尤為急切了。中華書局近期發布的李經國師長教師所著《錢年夜昕年譜長編》,可謂在此方面作出了新摸索。該著由譜前、年譜、譜后、附錄(列傳材料)幾部門構成,計65萬字。承蒙李師長教師惠賜年夜著,拜讀之后,深為其用功十余年之精力所激動,尤敬佩于其在書中所浮現的諸多新收獲。年夜體而言,該著值得稱道者,有如下諸端。

第一,征文考獻譜新編。錢年夜昕師長教師自己于乾隆四十九年(1784)、五十七歲時著手自編《竹汀居士年譜》,是譜記事至乾隆五十教學場地七年(1792)閏四月初八日、六十五歲時止。其后,其曾孫慶曾又將此后十二年紀跡續編為《竹汀居士年譜續編》,并以案語的情勢,對年夜昕師長教師自紀年譜中有關工作做了闡明,時在道光十一年(1831)。自此之后,便無新譜問世。時隔一個半多世紀之后,陳鴻森師長教師始有志重撰錢年夜昕師長教師年譜,并先行刊發長文《〈錢年夜昕年譜〉別記》(載《乾嘉學者的治經方式》下冊,中國文哲研討所,2000年),于錢年夜昕研討頗有裨益。李經國師長教師《錢年夜昕年譜長編》的發布,可謂繼武前修,更出新意。是著不唯篇幅相當可不雅,並且在文獻的挖掘、應用方面,尤為特點凸起。據書后參考文獻,計列有“手稿及未刊文獻”116種,“已刊文獻”478種,這還僅是作者過目并在文中征引者。更可留意的是,李師長教師所應用的文獻,不少是稀見的手札、底稿、善本,有的甚至是孤品。此中,既有經由過程藏書樓或私家加入我的最愛而取得者,也有他本身的加入我的最愛,如陳垣師長教師舊躲錢年夜昕家信冊十五通、蔣祖詒師長教師舊躲錢年夜昕致李文藻書札冊十八通等。

顯然,這些一手、珍稀文獻,對浮現錢年夜昕師長教師的生平學行,供給了豐盛而新穎的素材。茲舉錢年夜昕致李文藻手札一例,經由過程這批手札,我們不只進一個步驟貫通到二人之間深摯的情誼,並且得以清楚錢年夜昕托李文藻刊刻《潛研堂金石文跋尾》的過程和細節,更據以得知錢年夜昕在小學方面的熟悉、成就和取向。如在乾隆三十八年(1773)正月二十六日札中,錢年夜昕師長教師說:“仆兩三年內學問無所進,惟于聲響、文字、訓詁,似稍窺前人小學之本……仆資性拙鈍,獨于此事似有神解,自謂得千載不傳之秘。”夫子自道,足見其對小學的器重和努力。若聯絡接觸其助秦蕙田編校《音韻述微》、分校《佩文韻府》、商議段玉裁《詩經韻譜》、與孫星衍論《說文》、與費士璣論聲韻學、辨析“雙聲疊韻”、與臧庸舞蹈教室論古音學、序謝啟昆《小學考》、與王念孫論《廣雅疏證》等,可見錢年夜昕師長教師在研究小學方面,用力既勤,所造亦精。

第二,知人論世彰潛研。《錢年夜昕年譜長編》不只盡能夠體系、周全地浮現錢年夜昕師長教師肄業、宦途、結交、游歷、學術成績等人生諸多面向,並且著眼于知人論世,經由過程普遍勾畫、匯集與錢年夜昕有牽涉的人物,力求展示乾嘉時代學人生涯與思惟的風采。基于此,李師長教師遂在書中不憚簡易地廣征博引與錢年夜昕師長教師有來往者的文獻。此一處置方法,既彰顯了錢年夜昕的交游圈,又在必定水平上描繪了乾嘉時代學術生態的狀態。而為了正確、完全地“回復復興”那時的一些信息,作者遂對“譜主與友人往來書札、唱和詩詞者,原稿與發行稿相異者,題跋與札記并存者,稀見刊本者,雖為已刊文獻,也多作征引,以更好浮現原貌”。之所以這般,是由於在作者看來,“譜撰人客觀刪汰之語句、已刊詩文之注文,有時恰埋伏有要害線索,可據之揣度詩文撰寫時光、考據譜主書札來往之運動等”。對所引文獻之順序,作者亦做了主次分疏,如底稿、刊本并存者,鑒于刊本每有修改,所以優先斟酌用底稿;別人發行錢年夜昕詩文、錢年夜昕詩文集并存者,因互有異同,故優先選用別人所刊,以存未經修改之原貌;部門差別較年夜的詩文,則兩收。如乾隆十五年(1750),錢年夜昕與王叫盛、王昶、曹仁虎作聯句詩送王峻回常熟,王昶《春融堂集》所收詩作與錢年夜昕《潛研堂詩集》所收該詩即有文字差別,王叫盛《西沚居士集》中此詩與錢年夜昕詩集所收者亦有差別,所以,李師長教師同時收錄了錢年夜昕、王昶兩人的文本,并對錢年夜昕、王叫盛所記文字差別做了交接。經由過程這般專心、具體的排比,以錢年夜昕為主而構成的一幅潛心研討、淡漠名利的乾嘉學人群像,鮮活地顯現在讀者眼前。

第三,析疑訂訛求得間。李師長教師《錢年夜昕年譜長編》,給人一個很顯明的印象,那就是樸素,以腳踏實地的精力,對錢年夜昕師長教師的人生過程,做了原底本本的浮現,而不事褒貶群情、故弄玄虛。此可見其對錢年夜昕師長教師治學作風與精力之體味。當然,由于長編中所涉史實、文獻等間或有不備、差別甚至抵觸者,所以李師長教師采取按語的情勢,或交接有關情事之佈景,或辨析其異同,或勘誤其訛誤。如錢年夜昕師長教師文章結集時刪往了寫作時光,詩集年夜致按時光次序擺列,然部門時光紊亂,不少詩、文結集時有修正,李師長教師顛末比勘錢師長教師詩文原稿、同時代師友所刊錢師長教師詩文等,便厘清了其間的差別、彼此間的關系,以及一些詩文的詳細撰寫每日天期。本長編盡管以錢年夜昕師長教師自紀年譜、慶曾會議室出租年譜續編為基本,然并未照搬,而是對此中存在的題目,參拍照關文獻做了勘誤,計有二十余事。他如訂正黃易《小蓬萊閣金石文字·趙君碑》題跋中“辛亥”當為“庚戌”,陳垣師長教師《錢竹汀手翰十五函考釋》中所說“第十二函”當為“第十一函”、寫作時光“嘉慶元年”應為“乾隆五十七年”等,無不表現出李師長教師研讀文獻的特別,正所謂唸書得間也。作者之所以下年夜工夫做按語,當然意不在吹毛求疵、炫博耀奇,而是頗有錢年夜昕師長教師所誇大的“惟有腳踏實地、護惜前人之苦心,可與國內共白”(《廿二史考異序》)之檔次。

讀李經國師長教師《錢年夜昕年譜長編》,收獲是多方面的,諸如內在的事務之豐盛、文獻之珍稀、聯繫關係一時學術俊彥之浩繁等,紛歧而足。尤有進者,該著的問世,將在很年夜水平上激發學界關于錢年夜昕研討甚至清代學術研討的熱忱,而若何評價、定位錢年夜昕及清代學術,或許是此中的一個重點和挑釁。

不雅錢年夜昕師長教師平生,不唯學問胸無點墨,其人品亦教學為人所稱道不已,且能以“唸書立身”自勵勵人。正因這般,在那時及其后學人眼中,錢年夜昕乃是一位“通儒”(盧文弨)、“儒宗”(趙文哲)、“一代儒宗”(汪中、江藩)、“一代年夜儒”(袁翼)、“博學通經年夜儒”(臧庸)、“乾隆中一年夜儒”(胡培翚)、“經師”(王昶)、“一代經師”(吳騫)、“國內通人”(汪中),等等;而高傲宗對錢年夜昕,亦有“碩學淹通”之評。這些相當分歧的評價,顯然并非一己之私好,而是代表了常識界對錢年夜昕師長教師之學術、人品的高度確定和承認。假如不雅照錢年夜昕師長教師“博洽經訓,尤精史學,通六書、九數、地理、地理、氏族、金石,熟于歷代官制及遼金元國語、世系”等成就,以及其“于經典詁訓,深信漢儒,不喜后來新說,然亦未嘗輕議宋儒”之治學立場,諸人所評洵謂名副實在。無怪乎凌廷堪發為“體年夜思精、識高學粹、集通儒之成、祛陋儒之弊、直紹兩漢者,惟旁邊一人罷了”之感歎,段玉裁有“集經史學之年夜成者”之贊嘆,李斗以為“高深純潔,合惠、戴二家之學,集為年夜成”,阮元更以錢師長教師能兼人所難能之九事(《十駕齋養新錄序》)而賜與高度推揚,支偉成《清代樸學巨匠傳記》將錢師長教師列于吳派經學巨匠、歷算學巨匠、小學家、考史學家、金石學家五個門類了。顯然,學術界推重錢年夜昕師長教師之史學成績是有依據的,但不雅之以上諸學人所衡論,對錢師長教師之定位,似可再考慮。並且,就乾嘉時代學術成長而言,惠棟、戴震、錢年夜昕可謂代表了一時學術風尚、取向和特征。然惠棟于乾隆二十三年(1758)往世,戴震亦于乾隆四十二年(1777)往世,之后至嘉慶九年(1804),錢年夜昕就成為學壇的國家棟樑人物和學術風向標了。加之年夜昕師長教師門生門人多達二千余人,且與阮元、畢沅、謝啟昆、汪志伊等封疆年夜吏學術往來親密,故其影響既廣且深。

在致“一代儒宗——錢年夜昕留念睜開幕暨《錢年夜昕年譜長編》舊書發布”賀信中,陳祖武師長教師高高在上地指出:“竹汀錢師長教師學養湛深,承前啟後。師長教師之學,博贍通貫,樸素無華,遠紹顧亭林、黃梨洲、王船山,近承惠定宇、江慎修、戴東原,集諸樸學年夜儒學術之年夜成。不唯以乾嘉史壇大師突起,並且拔理學舊幡,樹樸學新幟,乃以一代樸學宗師而永垂史冊。”以“一代樸學宗師”來衡定錢年夜昕師長教師在清代學術史上的位置,可謂一種全新熟悉。此一全新熟悉,不唯有助于對錢年夜昕師長教師學術汗青位置的正確鑒定,成為推進對錢年夜昕師長教師學行深刻研討的新出發點,並且“也是追求處理清代學術汗青定位題目的衝破口”。基于此,陳師長教師在賀信中又提出一個值得學界同仁思考的年夜題目,即:“先輩師長既以先秦諸子、兩漢經學、魏晉形而上學、隋唐梵學、宋明理學而賅括歷代學術,為何我們新時期的學人還要把清代學術的冠名題目留給后人呢?”也就是說,以“清代樸學”來賅括清代學術,或許是當下一個值得致思和探討的年夜議題。

最后,尚需指出的是,李經國師長教師底本學物理出生,后來人緣際會,對古籍文獻發生濃重愛好,而因結識啟功師長教師、周紹良師長教師二位先輩學者,遂留心于彙集乾嘉學者文獻,更得馮其庸師長教師教導啟示,乃努力于錢年夜昕師長教師業績之紀年。自2008年末著手,歷時十余年,以“拉網式”查閱、彙集千余種文獻冊本之所得,乃成此《錢年夜昕年譜長編》。經國師長教師這種甘于坐冷板凳的精力,和對學術的真誠,無疑是值得敬佩與贊揚的。而據經國師長教師說,其加入我的最愛中不只有一批錢年夜昕師長教師致友人的手札原件,並且還彙集到不少錢年夜昕師長教師的散佚之作。既然這般,我們等待經國師長教師持續發揚“學術者,全國之公器”精力,再接再厲,將錢年夜昕師長教師手札、散佚之作分辨結集出書,于推進錢年夜昕研討、清代學術研討,作出更多、更年夜的進獻。

(作者為中國社會迷信院現代史研討所研討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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